我是狸花猫,不太懂人类。

【说勘】再见一次春风

*很没意义的现pa。

后续在此【说勘】明知故问 




谁也不知道人生什么时候变化,因为什么变化,世界如同一个大型的随机游戏,一个选项的不同就能掀起狂风暴雨。也许是平常的路走腻了想换一条,也许是路过楼下翻兜还发现个硬币,也许是因为这该死的破楼搬来了新邻居。


诺顿·坎贝尔提着啤酒上楼,看见有个新人往里面搬家具。他穿着件价值不菲的高领毛衣,正靠在门口打电话,正好挡住了诺顿的去路。那副姿态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,不像能住很久的样子。那个人显然也看到他了,和颜悦色地和他打招呼:“你好,我是新搬来的住户奥尔菲斯·德罗斯。”


看得出对方是出于礼貌,但他不想和这种人有太多交集,不如说他厌恶和这样的人交往。于是诺顿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,侧过身从他跟前路过。


那个人又话多地问了一句他的姓名,钥匙转进锁孔,他不耐地压低了眉:“诺顿·坎贝尔。”


嘭。老式的铁门随着吱呀一声关上了。


这样不留情面的态度,奥尔菲斯几乎在他关门的一瞬间就冷下脸来,使得搬家工人颇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。


正如诺顿所想,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多久。新书的进度一直停滞不前,奥尔菲斯的编辑一向按照那句古老的话语行事,实践出真知,在他几次三番的拒绝之下,仍旧安排他到这边来体验生活,以此为新书寻求灵感。奥尔菲斯甚至怀疑,如果他的下一部作品是魔幻小说,编辑是否会将他投放到遥远的大草原寻求树精的存在,或是将他流放去和女巫搏斗?再美其名曰:“实践出真知”。


那个黑发的男人……诺顿·坎贝尔,显然是个没礼貌的存在,他甚至对新邻居交出自己名字都不情不愿。


看来在这里的日子会很漫长。奥尔菲斯想。


他与编辑的那一通电话并没有得到结果,只好认命地进屋子看陈设,好在此处虽然破旧,但是要住人还是没问题的,被拾掇起来甚至有几分温馨,当然,也可能是奥尔菲斯在安慰自己。


他不是一个爱奢华享乐的人,不求精细,但求舒适,因此东西并不是很多,收拾起来也颇为方便。只是不巧,来的时候是下午,等他将自己带来的几本书——就那么几本,他觉得看完的那一天,他也会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去——收拾完毕时,夜幕已经降临了。


他拉开了原本主人留下的灰蓝色窗帘,此处竟然有个小阳台,是个意外之喜,然后看到了隔壁窗口的诺顿,城市的霓虹铺在他的脸上,那是一张很不错的侧脸。他洗过澡,因为原本绿色的卫衣换成了黑色,他将手撑在阳台上,肢体看起来有些闲适的放松,让他看起来顺眼了不少。诺顿发觉了他的目光,施施然朝他看来,两个人对视一眼,奥尔菲斯敏锐地发现他的表情有些讥诮。


那是个看热闹的神情,似乎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。他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
他于是将刚才产生的一点好印象抹消掉,转身想去找一本书消磨时光。可是,也许是因为他写过推理小说,这奇妙的感觉来得猛烈,并且很快就应验了。


隔着一层基本毫无消音能力的墙板,他听见一个女人和男人走上楼来的调笑声,那高跟鞋哒哒地在地上踩出响声,然后随着酒瓶的碰撞声变得减弱。半推半就,你情我愿,不必再想,奥尔菲斯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,只是这该死的上下层也没有消磨掉他们的差距,他抓起电话与编辑通信,那边很快接通。


“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?”奥尔菲斯说,“这边实在是……实在是……”


“你急什么?急就能够把你拖欠的稿子写完吗,爱拖稿到临死线的奥尔菲斯先生?”编辑小姐说,“这样说吧,只要写完稿你就能回来,你要是着急,就请尽快完成你的创作。”


“我该怎么在这种环境创作?你知道的,我需要安静。”随着楼下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,奥尔菲斯有点恼羞成怒了。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人事,然而这也不代表他可以理所应当的听着这些声音。


“那么正好磨炼你的能力,”编辑小姐最后说,“你就安心的创作吧。”


电话挂断了,再无转圜余地。奥尔菲斯怔怔地又走到阳台边上。


这里的声音要小一点,诺顿·坎贝尔还在之前的位置没动,风轻轻地吹过去了。奥尔菲斯这次总算看懂了他的眼神,他深吸一口气,将头撇过去看夜景。


没礼貌的黑发男人,还有……一个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女人,也许还有更多的麻烦事。


奥尔菲斯只能祈祷灵感女神来得再快些,再快一些。




事实是,尽管他不知自己怎样度过漫长的一夜,他仍然在自己数羊的声音中睡着了。


这睡眠质量并不好,他被一声金属碰撞声吵醒了,然后是水声。奥尔菲斯迷迷糊糊地想起来,这里的小房间似乎没有洗漱的地方,他要去公共的洗漱池。窗边的闹钟还闪着光,现在正是凌晨四点半……他听见诺顿·坎贝尔和那个女声交谈的声音了,他们两个人的声音都十分有辨识度。


“诺顿,早上好啊!”那个女人说,她的声音很清亮活泼,和昨晚的妩媚与婉转并不相同,“唉,我跟你说,昨天真是糟透了。”


昨天?他没忘记昨晚发生过什么。


奥尔菲斯无意听别人墙角,只是这里的隔音实在太差,而那两个人也并没有想过遮掩。


“早上好,格里尤特。”诺顿礼节性地回复了一句,看来他并不是对待每个人都这样无礼,奥尔菲斯想这个人也许对自己有些成见。诺顿·坎贝尔的声音很含糊,他猜测他正在刷牙,“对你来说每一天都是糟透了,说说吧,今天是那个客人技术不好,还是钱给少了?”


那个女人唉声叹气:“不,不是呀。这次真的糟透了,他给了我很多钱,但是你知道吗?诺顿,那个男人居然说喜欢我,他希望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。”


……看来是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。被这样一打搅,奥尔菲斯已经睡意全无了。


他听见诺顿接着说:“是吗?他已经是今年第三个这样说的人了。”


“是的,”女人答应道,“我还有一点喜欢他呢,结果他说了这样的话,看来他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!”


“总是这样,世上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不同。”诺顿说,“在这样的情况下,如果你想找到真爱,我觉得还是多赚点钱比较靠谱。”


两个人交谈的声音渐行渐远了。


这并不是爱情小说,也并不缠绵悱恻。那些话无疑都是剥开伤口展现血淋淋的现实,毫无疑问,那个女人……他听到诺顿叫她格里尤特,她正在从事特殊行业,并且对爱情的渴求已经走到了另一种极端,她不再追求爱情。奥尔菲斯的手底下不是没有流传出爱情小说过,他歌颂那纯真而无暇的,并不能接受这种事物被情欲所践踏,但他也无法对旁人讨生活的行业而作出任何的评价,那是将自己凌驾于生活之上了。让他有些改观的是,而诺顿·坎贝尔也并不是全无礼貌,至少他和格里尤特的相处算得上和谐。两个人在这样的屋檐下,像临时拼凑起的家人一样断断续续的过着自己的糟糕的日子。


漠视爱情的妓女,冷淡沉默的青年,还有灰败阴沉的居民楼。奥尔菲斯靠在那干硬的床板上。……他似乎有东西可写了。





这些人的工作时间和工作时长都十分的不固定,与奥尔菲斯的习惯几乎要倒过来。他曾经尝试过几次与他们作息相同,但那种昼夜颠倒与睡眠不足的日子总有些窒息,他只好又恢复自己的节奏。


与周围人的见面更是少之又少。他和格里尤特碰过几次面,她总是热情地叫他小邻居,让他难以消受。格里尤特总是带着不同的男人过夜,楼下除了这位总是招待客人的人之外,还住着一个总是高喊摇滚不死的青年,隔三差五就要高呼自己的理想与爱,他的身边住着两个完全无视爱的人,他居然也没有被泼冷水,反而越挫越勇。声音总是交织着,吵得人睡不着觉。每当这个时候奥尔菲斯就会躲到阳台上,然后再次和诺顿碰面。


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。即使他们谁也不想看见谁。


奥尔菲斯讨厌他的沉默,他讨厌奥尔菲斯的高傲。他们在阳台上总是无声地对视一眼,然后再蜻蜓点水一般移开,从来如此。


城市的夜景是无声的喧嚣,车流从他眼前蓝紫色的霓虹灯中飞驰而过,架子鼓与贝斯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有点颓废的嗓音,奥尔菲斯惊奇地感受到,人生居然会有如此贫穷而简单的浪漫。他的余光突然发现诺顿·坎贝尔点了一支烟,那缭绕起的烟雾顺着风朝奥尔菲斯的方向吹过来了,呛得他皱起眉头。


但是他第一反应并不是烦躁。


因为他想起了诺顿总是咳嗽,从前几次的对话中他听出来,诺顿似乎有严重的肺病。这样的人抽烟无疑是将自己推向死路,这里的人对生死似乎总是很不在意,他们花很多的力气来赚钱,却又将自己和其他所有人的生死置之度外。


他无意识地望着诺顿出神,直到那湖绿色的眼睛在烟雾中闪烁起来。


诺顿掐灭了烟:“你在看什么?”


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,因为楼底低沉的嗓音高昂起来,向着他呼喊的爱的方向前进,竟然与眼前的场景不谋而合,以至于他的心跳乱了一拍。奥尔菲斯下意识地不是去反驳诺顿,而是去手忙脚乱地反驳自己的心。


这个世界能够创造“爱”的幻象的意境实在太多了,他不确定自己作为小说家,是否将那些场景与爱轻易地联系在一起。


这是荒唐的。


他的慌张有一瞬间要把自己摧毁。


于是奥尔菲斯逼迫自己近乎坦然地问:“我记得你似乎有肺病,为什么抽烟?”


火星坠落在地,就像扑灭的红色萤火。诺顿嗤笑了一声:“抽个烟还要问为什么,就非得他妈的找个屁意义。你这样活着,有意义吗?”


那张侧脸飘摇在风中,他略低又沙哑的嗓音也顺着风含糊不清的飘过来。这个人的态度依旧那么差,奥尔菲斯轻轻地说,“也许有吧。”


那个人没听清,诺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,看见奥尔菲斯站在那里发呆,那眼神模糊不清的,像春风躁动不已。他不愿意想别的了,于是随便地将这个人和楼底下的摇滚不死自动归为一派,都是爱装逼的文艺傻逼。烟抽完了,他也该回去了。


奥尔菲斯吹了一会儿风,楼底的霓虹像乱流一样,在眼前铺陈开来。




又是夜幕,奥尔菲斯听见门外的声响,叮铃哐啷,手忙脚乱。他打开门,看见格里尤特正挂在诺顿的肩膀上,满身酒气。诺顿似乎穿着酒吧的制服。格里尤特是个有些微胖的女生,她秀气的短卷发垂在耳边,穿着带有风尘意味的庸俗裙子,诺顿有点扶不住她,她看起来快要晕过去了。


奥尔菲斯多管闲事,或者说,他采取素材的意识又在作祟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
诺顿瞥了他一眼,示意他上来搭把手。


他不知该把自己的手掌放在女人身体的哪个部位,毕竟格里尤特在春天的夜里穿得十分清凉。绅士的礼仪让他不知如何应对,有点狼狈地扶住了她。


好在这次那个青年没有以沉默相对,可能是因为他伸出了援手:“上次那个客人看见她不愿意和自己走,就逼她喝酒。”


“可是她怎么会醉成这样……”


“那个人说,一杯就有一张钞票。”诺顿拧起眉头,有些厌烦地说,“他比之前那些自诩深情的人还要傻逼,路上遇见我迟早会打他一顿。格里尤特说,和谁过不去也不要和钱过不去。”


在他肩头的格里尤特适时地嘟囔:“他要给我钱,那我怎么能不要呢?哈哈……我还以为他会有一点不一样呢,可是诺顿,为什么谁都一样呢?为什么谁都一样?”


她的眼泪晕染开那张精心装扮过的脸,谁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,只有那轻微的啜泣声回荡开来。他观察着格里尤特的面容,发现她满心期待的赴约了。


奥尔菲斯发现这个说着爱没有意义的悲哀女人,对那虚无缥缈的意义仍然抱有幻想。


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,她相比之前的戒备放松一些,钞票从她无意识攥紧的手中坠落。诺顿蹲下身去捡,格里尤特的重量就全都压在奥尔菲斯身上,他毫无怨言的承受住了,这个女人在刚才说完那句话之后,就一直沉默,只有泪痕划过她的浓妆,像破开一个妆饰过的美梦。将格里尤特送回她自己的房间后,诺顿走出房门,发现奥尔菲斯还站在门口。


……还留在这里干什么?


“什么事?”


“她还好吗?”


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,空气凝固了一瞬间。


诺顿搞不清他的态度,惜字如金地说:“还好。”


“哦……”奥尔菲斯的小指有些局促地勾了勾塑料袋,“要一起喝一杯吗?”


他察觉到诺顿似乎有些心神不宁,说出来会好一些。

  

“不要。”毫无疑问地被拒绝,诺顿看起来表情有点惊异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奥尔菲斯看起来像是会和这里隔离开来的人,要找他帮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。他并不认为他还会参与到这栋楼的事情中来。


事情与他想象的倒是背道而驰,离开的脚步没有响起来。


那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又在夜色里响起来,奥尔菲斯没动。诺顿感觉有些莫名的烦躁,他勾了下领带,想了想,又看了他一眼,冷静地说:“那喝完酒呢?你要做吗?”


“……什么?”


太突然了,实际上他没有与这个人建构起这种关系的准备。现在的环境根本与浪漫沾不上边,格里尤特的酒气还围绕在他们身边,诺顿混乱的头发看起来也很狼狈。奥尔菲斯明显地被呛了一下,他往后退了一步,背靠上了走廊边的围栏:“为,为什么?”


“来找格里尤特喝酒的人只有这一件事情要做,”诺顿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一秒,漏出点气音,接着又恢复了平静。他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奥尔菲斯发现他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,也许是态度的变化,也许是他头一次对自己露出笑脸,“要做吗?”


奥尔菲斯犹豫地问他:“你和格里尤特……”


“我从不和格里尤特喝酒,”诺顿说,“她酒量太好了,我会被她灌趴下的。”


他并没有听见奥尔菲斯的回答,因为楼底下突然传来一阵爆发声。摇滚不死唱嗨了,他一手拎着乐器一手拎着酒瓶冲上来,打破了这里的氛围,然后又从另外一边楼道冲下去了。奥尔菲斯不敢再看他的眼睛,转而去看夜景了。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,这个人总能很轻易地扰乱他的思绪,也许他本身就有些混沌。无论如何,对于这个打扰他们的人,奥尔菲斯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。


他再一回头,发现诺顿在看着自己。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态全都被这个人看见了,奥尔菲斯转身想跑。


“喂。”诺顿喊了他一声,有些犹豫。其实他刚才只是心情不好才说那种话,但是此刻他看着奥尔菲斯通红的耳根,莫名其妙地想起刚才格里尤特沾满了化妆品的泪水,还黏腻的沾在他的手指上。


算了,诺顿看着回过头来的那双棕色眼睛,上面写满了犹疑不定。他想,反正谁都一样。


钥匙转动锁孔,诺顿说,喝一杯吧。




诺顿在那个小阳台喝酒,房间里的装饰比奥尔菲斯这个暂住的还要简洁,他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个背影,啤酒的气泡穿透了夜色。一杯又一杯,奥尔菲斯的酒量其实并不好,他只是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听一听他们的故事,但诺顿真的喝得有些迷蒙地,从阳台那边走过来,在地上胡乱地撑了一下,然而失去了方向感,跌坐在他的身上,碎发擦过他的脸颊。


他也许应该感受到痛的,然而没有,也许是他也喝醉了。当诺顿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时,他感受到醉酒的脸庞如此滚烫,奥尔菲斯又僵硬地不想去探听任何故事了。近在咫尺的眼睛如此漂亮,在夜色中闪烁着动人的光。


酒精冲进了他的大脑。奥尔菲斯想,他原来与这个人是多么的相看两相厌!然而世事总无常。


当柔软的肢体坐上自己的大腿时,那个人带着酒意的吻也凑近了。他的身上没有尘土味,也没有烟草味,只有淡淡的肥皂香,和他为这个人构建的形象实在不太一样。


诺顿的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,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纽扣,颜色如此鲜明。


有什么在向他靠近,像一条冰冷的蛇。他感觉这个人在咬自己的喉结,敏锐的感官让他感受到刺痛,但夜色的蛊惑与酒精的缠绕,又麻痹了他的一切,谁在指引他的手向下,谁在指引他的吻印上洁白的肌肤。


他的思绪完蛋了!


他不清楚自己爱不爱他,也不清楚他爱不爱自己。可是这混乱的状态中,他们竟然只剩下彼此。


其他的都不再重要,他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,只剩下彼此的喘息,只剩下意动情动的交融。诺顿在他的桎梏中像一滩水,很快融化了这两个人,那不愿意流露出一点真情的,压抑的声音让奥尔菲斯有些懊恼,他的手掌顺着脆弱的脖子向上,到湿漉漉的头发,润湿在他的掌心里。


他所追求的,纯真而无暇的爱,被欲占了上风。


奥尔菲斯最后有些笨拙地亲吻了他的额头,抹去诺顿因为疼痛或者爱欲所留下的泪水,他也有点想要落泪的冲动。


事情变得越来越乱了,他再次清醒时脑子是钝痛的,宿醉的感觉明显让他的思绪发昏。这并不是诺顿的房间,他躺在床上,衣服倒是和昨天一样,让他怀疑昨晚那些荒唐究竟是不是梦。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做肖想邻居的梦境,但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,和这里的人产生了他不曾想象的交集。


镜子上出现了他自己的脸,脖子上还留着诡异的红痕。那怎么会是梦?


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,时间也从春天走到了夏天,燥热的风开始包裹这里的每一个人。他们从一开始的沉默,生厌,到能够说上几句话,那也是绝对算不上熟悉的程度,怎么会就这样走到了最后一步呢?


小说的手稿还在那里放着,最后一次修改也已经完成。他始终没有将它交给编辑小姐。


很多事情都面临着一个瞬间的选择。一瞬间的心动,一瞬间的犹豫,就这样拖拖拉拉到现在。奥尔菲斯拿起那份手稿。


或许他该走了。




格里尤特说:“是吗?亲爱的小邻居,还没怎么和你说过话呢,你就要走了。啊,不如这样吧,我们需要为你办一场欢送会吗?”


诺顿看了她一眼:“你也得有那个钱吧。”


“哼哼,小诺顿啊,我现在可是很有钱呢。”格里尤特换了一件漂亮的红色吊带裙,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,那里面放着昨晚那些浸了酒气的钱,“他可真是给了我不少,还是因为我能喝嘛。”


奥尔菲斯为她的恢复力而感到惊人,毕竟他的头现在还在疼:“格里尤特小姐,你不需要休息一会儿……什么的吗?”


“嗯?”格里尤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“我已经习惯了呀,人生在世,不宿醉几次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呢。再说了,晕晕乎乎的才能生活下去。”


不醉几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。奥尔菲斯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,试图心虚地将昨晚的事抛之脑后,诺顿看起来十分轻松,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,甚至于他们两个人见面也是一个人兵荒马乱,另一个人态度如常。


诺顿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:“你和他怎么样了?”


“拉黑了呀。”格里尤特说,“嘴上说什么想听我的故事,又装模作样地邀请我喝一杯,然后再睡一觉?睡完他就跑了,这不是见色起意能是什么呢?男人都是一个样!我看他曾经说过什么想带我离开这里呀,那都是假的,除了能给我点钱,他简直不是人嘛。”


诺顿咳了一声,奥尔菲斯的头已经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。


格里尤特说:“诺顿你还好,小邻居,你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男人呀!”


奥尔菲斯:……


他承受不住格里尤特真挚的目光和诺顿意味不明的表情,端着咖啡就逃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
格里尤特看着他的背影:“呀,小邻居这是怎么了?”


“不知道,”诺顿平静地说,“可能是还没缓过劲来吧。”


目光在奥尔菲斯离去的方向和诺顿的脸庞上流转开来,格里尤特撑着下巴凑近了,她轻佻的目光打量着诺顿的神情:“嗯?看来我们的小诺顿和邻居先生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?”


诺顿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:“你看错了。”


“怎么可能?”格里尤特说,“姐姐我看这种事情还是很准的。你跟我说,他怎么样?”


“……”对着那玩味的眼神,诺顿沉默了一会儿,“就那样。”




稿子被送到,编辑小姐很快找人来把他接了回去。放置在这里已经看习惯的家具被一件件搬走,这个房子很快就剩一个空壳,似乎之前居住过的痕迹都消失不见。像他的心一样空落落的。奥尔菲斯沉默了一下,反应过来这又是他文学家俗气的病了。他站在阳台上,朝诺顿家的方向看了一眼,那里没有人,烟雾的痕迹似乎还残存在上面,他出去工作了。


没有得到告别,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。


“马上要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了,”在回去的车上,编辑小姐说,“不是说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吗?有感到兴奋吗?”


奥尔菲斯在整理他的手稿。他的小说。一对贫穷的人相爱的故事,那个沉默的黑发男人和那个会流泪的微胖女人都不是小说的主角,只是作为点缀,但不知是否出于作者的偏爱心理,他无意识地为那个黑发男子多添画了好几笔,甚至为他加上了一个不俗的结局。


脱离现实的困境,让他置身于最后的幸福。


也许是他最后能留给那个人的,尽管如此隐晦。奥尔菲斯默不作声地翻开了那几章的内容,有一张纸在里面不太牢固,掉落了下来。那似乎并不属于他的手稿,他若有所感地俯下身,将那张纸捡了起来,上面写了一串他不熟悉的电话号码。


……


“你先回去吧。”奥尔菲斯突然说。


“什么?”编辑小姐并没有听清他的话。


“你先回去吧,”他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重复一遍,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,“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做。”


为什么不要与他扯上关系呢?


他突然想告诉他,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。


那些街景在他面前飞驰而过,奥尔菲斯只是不停地顺着自己脑海中熟悉的路向前跑,又是夜色。他们的所有故事都发生在夜晚,路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,璀璨地布满城市的大道。


可是那条路并没有多少灯,那里的人背对着城市的霓虹,却总是漆黑一片的,他回去都要打手电筒。


在诺顿的钥匙即将转开锁孔之前,他终于如自己所愿的来到了二楼。


夏天多热啊,汗水随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。


诺顿偏头看着他,很惊讶。他为这个惊讶而感到荣幸,奥尔菲斯呼吸不顺地说:“其实……其实不是所有人都一样的。”


“诺顿·坎贝尔,”奥尔菲斯认真地说,“我也不是……就那样。”


看见诺顿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皱眉,他着急地解释了一句:“我没有偷听!是这里的隔音实在太差了。”


“这里的隔音确实很差……”诺顿叹了一口气,“别说其他的话了,奥尔菲斯,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


“和我在一起吧。”奥尔菲斯说,“我不再是旅居在此的游人,也不是置身事外的客人……我将为你停留。”


“还是那么文绉绉的,跟摇滚不死一个德行。”诺顿笑了一声,“至于其他的,那要看你表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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